甜使人愉悦,苦使人上瘾,酸使人高潮。
在研读精酿啤酒的品鉴之道时,突然领悟了,这也是学习品鉴葡萄酒的一个参考坐标系。
吃甜的东西能让人快乐,这是早有科学分析的,然而现在“猪怕出名人怕壮”,考虑到个人形象和身心健康的长命百岁,包括我在内,许多人对甜反而有了一种天然的警惕性。
不但不吃甜食,甚至于甜酒、半干白葡萄酒甚至于冰酒都不太感冒,即便是贵腐酒,也是在特殊情况下寻求一口极致体验罢了。
甜味的啤酒也很多,多半是加入了各类果汁和其它添加物,这违反了资深品醇客对啤酒的认知,所以我也不喜欢。
我认为适当的苦是一种高级感,比如说斋咖啡、纯朱古力、泥煤威士忌。甚至包括雪茄燃烧时的炭香。
基于这种认知,蔬菜中我对苦瓜特别偏爱,水果中对于西柚有种莫名的热爱,我自己购买最多的水果就是西柚,经常是每天坚持一个西柚补充维C,出差住酒店时,早餐的自助餐里但凡有西柚汁,必然会喝掉一杯。
其实这很违反常理,小孩子不喜欢吃苦是正常的,这是动物的本能反应,自然界里许多植物其实是有毒不能食用的,毒素来自带有苦味的生物碱,所以不爱吃苦是完全正确的造物主标准答案。喜欢吃苦,甚至自讨苦吃,完全是一种略带智力优越感的美学享受。
精酿啤酒风靡中国时,我特别喜欢IPA,其中一个重要的评判参数就是苦度。这种苦味来自啤酒花,其实啤酒花也是一种学名叫蛇麻草的大麻,难怪让男人如此上瘾。
相比较而言,葡萄酒更像是保守的农业文明产品,而精酿啤酒则是激进的工业文明产物。在体验过双倍啤酒花的悠扬苦感之后,我承认自己有些上瘾了,但当我尝试三倍啤酒花的IPA“啤酒花怪兽”后,我不得不承认,太强劲的苦则会带来一种类似鲜胡椒的辛辣草本气息。
太苦了还是无福消受,就像Islay岛的泥煤威士忌代表酒厂布赫拉迪(Bruichladdich)推出了大名鼎鼎的“泥煤怪兽”Octomore,我品尝过泥煤ppm指数超高的作品,实话实说,太呛了,用来卖弄阅历和增进知识是有益的,用来品鉴甚至佐餐则大可不必。
中国人对葡萄酒的认知启蒙大多来自波尔多地区,现在许多小女孩都会晃动着酒杯若有所思的大谈特谈什么皮革香气,这种强劲的单宁口感除了“涩”这种触觉之外,最底色的风味也是一种苦,当然,葡萄酒的味觉体验多维而立体,这一丝苦味并没有成为代表特征。
吃酸则是一种进阶的味觉体验。
一个女人爱酸爱辣,老家的乡亲们就猜测她多半是有了,而一个男人偏好吃酸,要么是山西老友,要么此人非同寻常。
但酸确实会给人带来一种颅内高潮的体验。
从上大学开始,我最好的哥们里多了山西人的存在,慢慢从养生醋开始也开始喜欢了“酸”这种特别的体验。当贵州菜这种小众菜系突然走红时,我意识到“三天不吃酸酸,走路脚打弯弯”的贵州不仅是中国最早吃辣的地区,而且也掌握了味觉的最高潮体验——吃酸。
菜肴的酸,说来就话长了,从南到北。人们获取酸味的方式各式各样。以粮食作物造醋,从野生的水果和自然发酵的酸姜酸笋酸豆角里获取酸味,这实在是要让“厨房里的爱因斯坦”辉哥来大书特书的专业理论。
说到喝酒的酸,那才是真正的人生成长体验。
中国人不太理解酸味在酒里的作用,春秋战国时的《韩非子》里还讲述了一个成语“狗恶酒酸”,故事的大概是说酒坊的老板养了一只恶狗来保护自己的财产安全,但这只恶犬既吓走了鸡鸣狗盗之徒,也使得正常来买酒的人也退避三舍,结果老板的酒再也卖不出去,都变酸了。
“狗恶酒酸”这句成语里隐含了一个信息,在中国人的认知里,酒酸了就是变坏了。
然而酸度对于葡萄酒而言非常重要,真正把葡萄酒的口感“支楞”起来的并非酒精度而是酸度。如今中国的第一批葡萄酒爱好者早已成长为狂热虔诚的勃艮第信徒,我接触勃艮第之后,也深深迷恋上了这种和波尔多迥然不同的风味。
还在传统媒体工作时,我曾经写过一个专题,用小提琴来比喻勃艮第最有代表性的葡萄品种黑皮诺,用钢琴来代表波尔多最有代表性的葡萄品种赤霞珠。波尔多的赤霞珠通过略带苦味的单宁风格体现出一种浑厚雄壮,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反而容易感受到。但勃艮第的黑皮诺靠的是酸度的悠扬飘逸,如同帕格尼尼摄魂夺魄的小提琴曲。
坦白说我是个五音不全的音盲,除了附庸风雅用HiFi胡乱听写曲子之外,自己没一样能拎得上手的乐器,也没几句开得了口的歌曲,还好我喜欢喝酒,在酒瓶中找到了知音。
葡萄酒的酸度还好理解,理解啤酒的酸则是更为终极的人生目标。
曾几何时,在“引渡”陈晓卿老师喝起威士忌之后,我又开始诱惑黑叔叔喝精酿啤酒了,但就在黑叔叔打算拍跟啤酒有关的美食纪录片时,我却因为痛风而戒了一段时间啤酒。当我和黑叔叔再度相会于啤酒时,黑叔叔的进阶程度已经令我瞠目结舌了。
不久前黑叔叔夜访广州“够姜大排档”,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辉哥联络熹岳湘菜馆一位精通啤酒的朋友购置了各类发烧型啤酒,让黑叔叔眉飞色舞“好家伙!”
黑叔叔称做“好家伙”的东西是比IPA更疯狂小众的野菌酸啤酒,入口就是一股强劲的马尿骚味儿。我十多年前搞对照学习时在网络上购买野菌酸味风格的啤酒时,还疑心买了变质产品。
果不其然,除了我重回赛道,还吩咐吾家少年认真领会酸的奥义外,在场的各路英雄豪杰无不对这种又酸又骚的玩意儿侧目,纷纷又端起了葡萄酒和威士忌。
高潮是种奢侈品,人生没多少次机会体验高潮。
说回文章标题,中国的精酿啤酒热可以说“始于南京,兴于北京”。在本土葡萄酒大放异彩之前,本土的精酿啤酒已经业绩斐然了。
北京有高人酿了一款叫做“百花深处”的精酿啤酒,“百花深处”是北京的一条胡同,陈升在《北京一夜》里唱道“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一开始我想歪了,原来“百花深处”就是个地名,如今成了酿酒大师的啤酒花作品。
而在中国精酿啤酒的发轫之地南京,各路酿酒狂魔都在用啤酒书写着自己的人生,在这些被称作“阳台精酿”的个人风格系列中,啤酒的名字越来越有意思,有“隐形贫困人口”,有“油腻中年男人”,据说有一款集大成者的世涛啤酒(stout)“中年危机”。
王家卫在电影《东邪西毒》里描绘了一款叫做“醉生梦死”的美酒 当我今天突然想喝酒时,莫名很期待南京和北京的那两款精酿。
我知道我的下一次高潮,就是中年危机时走进了百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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