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半生再归来的阿华田，早已不是当年的麦乳精饮料了

策划｜王振宇 作者｜林爱肉 编辑｜张琳琳

不久前，一条#麦当劳的阿华田了不得#的微博话题登上热搜，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麦当劳一口气推出了8款阿华田联名甜品，大家纷纷陷入了集体主义怀旧情绪之中，好像那一支支冒尖的阿华田华夫筒，正如自己无处安放的童年。

这一场梦幻联动，阿华田本身已经是最好的噱头，让无数喝着阿华田长大的家长，又带上自己的孩子走上了一条似曾相识的路。

提起阿华田三个字，就是一套情怀牌。尤其在南方，85一代长大的人，没喝过阿华田，也总有被阿华田支配的羡慕。

“阿华田的孩子不得了，是了不得。”当年这支广告歌的洗脑程度，不亚于今天的“什么是快乐星球”，如果细细研究，阿华田就是那时孩子们的快乐星球。

01

阿华田的身世

阿华田（Ovaltine）进入中国，不过是近一百年的事情，甚至比巧克力还要晚上许多。

和许多洋品牌一样，阿华田的名字本是 Ovaltine 的音译。在上世纪90年代美国的情景喜剧《宋飞正传》（Seinfeld）Bania 还取笑过阿华田的名字“人们为什么叫它 Ovaltine？罐子是圆的，喝它的杯子也是圆的，应该叫圆的甜才对吧（Roundtine）！”

（注：Oval在英语里意为“椭圆形”）

其实阿华田的前身是 Ovomaltine， 取自拉丁语词汇，是鸡蛋（ovum）与麦芽（malt）的合称，这也是阿华田最核心的两种成分，它的正主是来自瑞士的麦芽乳饮料，虽然历史不长，但它发明的初衷却颇令人寻味。其实阿华田的前身，和乳清蛋白粉颇为相似，最初都是为了增强病人的免疫力和体力而制作出的饮品，只不过之后二者走上了截然不同的旅途。

1904年，有一名名叫乔治.温德（Dr. George Wander）的医生，相传他为了令病人早日康复，希望研制出一种靠食补起作用的营养补剂。这位温德医生坚信，从大麦麦芽中提取的麦芽汁，对病人会有一定的帮助疗效，阿华田的前身 Ovomaltine 由此诞生。

温德医生的儿子亚伯特.温德（Dr. Albert Wander）在这款饮品身上看到了巨大的市场潜力，在原本的材料之外，又加上了牛奶和巧克力以及其他微量元素，并通过真空干燥技术将产品制成为便于携带的粉末。改良后的麦芽粉很快便受到市场的追捧，甚至远销英国，为了更好的打开海外市场，Ovomaltine随即改名为英文中更顺口的阿华田（Ovaltine），一直沿用至今。

1909年，阿华田推出了自己的第一支海报广告“为恢复身体而生的食品”（Food for convalescents），在随后的营销过程中，更是把目标人群扩大到了需要保健品的运动员身上，一句“阿华田让你更强壮”（Ovaltine can strength you too），连球王贝利都为其背书，一时风头无俩。

阿华田第一支海报广告1909

时间推进到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当时的香港正值开埠之初，不少洋行纷纷引进新产品预打开香港市场。恰逢那个特殊的年代，香港经济仍处于低迷时期，凭借华人低廉的工资要养活一家人并非易事，更不用提购买鲜奶和鸡蛋等奢侈品。根据当时的数据显示，每诞生的一千个婴儿里就有62个夭折，这无疑为廉价营养补剂提供了发展空间，阿华田和维他奶等饮品顺势上位。

作为一种新型饮品，阿华田浓郁的麦芽风味对消费者实属陌生，于是商家开始把卖点放在了“营养”二字身上，面对的对象主要是孕妇、老人和需要营养的儿童，在各大药方均有出售。

各大报纸纷纷在广告版面宣称，“睡前饮阿华田一杯，终宵酣眠，翌日精神焕发” （香港工商日报1930年），“与身心筋络，处处受益，功效之大，莫可言论” （香港工商日报1931年），以及“能使阖家老少康健，抵御疾病” （工商晚报1937年）。

华侨日报1962

再后来，阿华田从健康保健品慢慢发展为日常饮品，主打增强体魄的美味饮品，畅销程度与今天的红牛无疑，逐渐受到青少年儿童和家长的喜爱，也为日后大陆市场的开展埋下伏笔。

02

麦乳精、阿华田、高乐高三分天下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阿华田正式进入大陆，成立了上海诺华营养食品有限公司，作为瑞士诺华与上海梅林正广和集团的中外合资企业。

工商晚报1937

其实早在1937年，上海九福制药厂就已经从瑞士引进配方，研发出国内版“阿华田”——乐口福麦乳精，加了炼乳、奶粉、麦精、蛋粉和葡萄糖的麦乳精，延续了海外麦芽饮品的原料和功能，只不过之后的十年间正值战乱年代，发展停滞不前。直到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上海咖啡厂收购了麦乳精品牌，并随后改名为上海麦乳精。

在阿华田还没有到达大陆的年代，麦乳精可以说是一家独大，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几乎只有年节送礼时才会出现。上海麦乳精的流行迅速吸引了其他地方食品厂的追随，一时间光明牌麦乳精、天津麦乳精、太湖牌强化麦乳精纷纷问世。

改革开放后的十年间，随着物质生活的渐渐小康，大众对于舶来品牌的热情变得高涨，上海麦乳精在诸多模仿者之下，难以笼络忠实的簇拥，并在几经易手之后，成为一个上海制造的衰落样本。麦乳精式微后，洋牌子阿华田又再一次迎来了自己的好运气。借助之前本土麦乳精的成功，大众早已对麦芽乳不再陌生，顺势以进口产品的姿态，主打起营养早餐和青少年市场。

“阿华田的孩子不得了，是了不得” 这句广告语，便由此诞生。在广告里，喝了阿华田的小朋友会变聪明，连老师出的数学难题都可以轻松解决，这支广告连同阿华田标志性的橘黄色铁罐，成为一代人的情感记忆。

“小时候每年妈妈都会买阿华田冲热牛奶给我喝，有时候因为太嘴馋，我都会去偷拿巧克力粉就直接粘着在嘴巴里吃。” 搬起小板凳偷偷去拿藏在橱柜里的阿华田，然后直接用勺子舀着吃、用手指蘸着吃，嘴里满溢出带着可可味的香甜，成为不可多得的美味。有时候被大人发现了也不打紧，只需要理直气壮的搬出阿华田的广告语，或者指指看起来干货满满的成分表，就能免于一顿皮带炖肉。

都说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阿华田从群众的智慧里吸取了干吃的灵感，直接推出了机智豆，号称含有多种维生素氨基酸和矿物质，成为家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合法零食。只不过对于小朋友来讲，营养什么的根本不重要，这种介于巧克力和奶片之间的糖果，不知陪伴了多少一边写作业一边抖脚的放学午后。

阿华田之后，西班牙品牌高乐高（ColaCao）相继面世，并在中国开始了自己的本土化之路。“喝了高乐高，吃饭就是香”，甚至还相传有长高的奇效，牛奶加两勺高乐高再用“搅拌高”拌上一下， 是童年早餐的经典搭配。

以脱脂可可粉为代表的高乐高，短短五年间便打开了国内市场，与阿华田二分天下，成就了”南田北高”的局面。可惜，和麦乳精的命运类似，高乐高在短暂的繁荣和挣扎之后，最后归于沉寂。

唯有阿华田，走到了最后。

03

“出走”的阿华田

在上世纪末市场匮乏的状态下，几乎所有消费者没见过的新产品一问世，都会收获价高的人气和销量，只是过了尝鲜的阶段，如何继续走下去，才是“阿华田们”要苦苦求索的解。

在这一点上，阿华田有自己的运气加成，也有高瞻远瞩的聪明辅助。

饮品之外，阿华田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到五十年代的香港，便一同推出了产品周边阿华田面包干和阿华田饼干，甘香清脆的饼干，配上阿华田本身的独特口味，就像后来的机智豆一样，成为老少皆宜的零食。

之后，阿华田慢慢脱离了家庭，开始走进人们的日常生活场景之中。无论是茶餐厅还是冰室，一定会有阿华田冷饮静静待在餐单上，一碗云吞面一杯冻华田，成为港式下午茶的标配。这还不够，阿华田还在茶餐厅演化出不同版本的饮品，像阿华田和好立克做出的儿童鸳鸯，嘉乐冰室幼滑浓郁的阿华田奶昔，老凤冰室加了奶油和巧克力脆粒的盏鬼，大哥餐厅的漏奶华，不断延续着人们对阿华田的记忆。

数年前，英联食品饮料有限公司将阿华田纳入旗下，获得了中国大陆市场独家生产和销售阿华田的资质，曾经的橙色铁罐粉末，变成了如今便利店随手可买的利乐包饮料、装在玻璃罐里的阿华田酷脆酱、可以当作麦片的阿华田麦酷脆，构成了自己的阿华田家族。

就好像童年的记忆宝盒被重启了一般，阿华田突然成了一块香饽饽，任谁都想分一口。

不少奶茶店甜品店也从港式茶餐厅里吸取灵感，纷纷推出阿华田合作款。比如2019年，喜茶便推出了阿华田啵啵冰、阿华田咖啡冰、阿华田脆筒等多种饮品，一点点紧随其后，有了著名的隐藏菜单阿华田冰淇淋波霸，还有西树泡芙的可可酷脆阿华田泡芙，在微博上口口相传。

喜茶阿华田啵啵冰

就像不久前麦当劳甜品站的全套阿华田系列，从派到千层蛋糕再到各式饮品，人们深谙阿华田最初的样子，对于当代人的生活已经毫不重要了，出走的阿华田，真真切切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哪怕网络上对阿华田种种甜品褒贬不一，但就像网友说的那样，阿华田不甜就像人生不苦，虽然好但不是本质。毕竟回忆总是难免的，不如在金拱门感慨一下自己的纯真年少。

“小时候总爱冲一杯阿华田，这样的把戏玩了又玩，一杯杯香浓的饮料喝了又喝。童年，繁华喧天的岁月，就如此跫音渐远。 ”

出走半生的阿华田，再归来，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麦乳精饮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