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倏至,你失去的不只是香椿自由

夏天倏至,你失去的不只是香椿自由

夏天倏至,你失去的不只是香椿自由

春天来了如果你的生活还没有什么变化,至少可以换一款香水。

在商场柜台,销售向我推荐了一款Loewe 的「事后清晨」。「两个人缠绵之后的早晨,」他形容,「这很春天。」

经过一个肃杀沉闷的寒冬,万物回春几乎就发生在一夜间。但北京版「事后清晨」着实稀罕:不仅因为春天不在北京停留,也因为这里的清晨只适合匆忙洗漱,各奔岗位,然后忘记昨夜温存。

但花草树木的发情还是有过程的。这更让人唏嘘—— 草木尚有情而人无份。所以人在春天,非常容易幼稚浅薄:点开社交媒体,或伤春,或假装深刻,呓语遍地。

野菜是这个季节唯一不用假装深刻的东西。2019 年的春天,「香椿自由」成了中国北方食客们念兹在兹的口头禅。这是一款放之四海皆准的野菜,原本谈不上「自由」,但奈何有人对它神魂颠倒。我想,这种怪味道的野菜之所以受追捧,大概是因为多数人都不敢承认自己不爱吃香椿—— 毕竟它是第一个登场的春季野菜。在人人都对生活方式有所寄托的今天,食不可不应时:这是一种超越温饱的追求。香椿,踩在了应时的点子上。

夏天倏至,你失去的不只是香椿自由

在荒年,人们摘采野菜是为了充饥;但如今,这种「野」多了几分挑逗的意味:人类实在是一个擅于「别有深意」的物种。

但偏偏,香椿是少有的、我不吃的野菜(必须承认,有几年春天,为了赶时髦,我也艰难地吃过几次)。

北方的菜市场不及南方花样多。初春,当其他蔬菜还没有上市时,勉强买回来的香椿被我想方设法炮制得不像香椿:加剁碎的榨菜、泡椒,放尽量多的鸡蛋。如果你也不爱吃香椿,但又想感受一下「香椿自由」的快乐,不妨这样试试。

很多人跟我一样,从小吃香椿是免费的,房前屋后谁家没几株香椿树?我刚来北京那年,在北三环租房子住,窗外有香椿,是春天第一拨生发的植物。我的邻居是对老夫妇,年轻时在曲艺团,为人热情。香椿时节,每次在楼道里撞见都要提醒我,「香椿可以够着吃了,炒鸡蛋多好,过一阵就老了。」

民间有俗语: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生木质。

香椿长大后,「香气」随之消失。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我实在不能自信地管那种气味叫「香」。小时侯和父亲去秦岭山,春天也会碰到长得形似香椿的树,同样的气味,想摘被父亲阻止,说这叫「臭椿」,不能吃。也许我不爱吃香椿,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野生的香椿从不被人在意到吃不起,有人说是商业把戏。不过别惊讶,随着时间推移,会有越来越多蔬菜让你吃不起。

夏天倏至,你失去的不只是香椿自由

在吃不起之前,抓紧时间,说些惹人喜欢的野菜。

今年4 月,我在杭州上满觉陇一个小村子里买了一大袋马兰头,四人份的菜量,3 块钱。

马兰头是我喜欢的,不像香椿,它的香气不觉怪。周作人民国十三年(1924年)2 月时写过一篇《故乡的野菜》,文中提到一句浙江的儿歌,「荠菜马兰头,姐姐嫁在后门头」。荠菜和马兰头都是南方常见野菜,只是后来马兰头被乡下人拿到城中售卖,荠菜就还是一种只能去山里采的野菜。这种差别对待在你见过它们的样貌后就能理解了:马兰头有点像「毛毛菜」,但叶更短,茎更长,叶子翠绿,茎绿白,有几分小家碧玉。

荠菜则匍匐而生,叶片向四面泥土散开,似乎「抬不起头来」,像马兰头的「丫鬟」。

马兰头在苏杭一带的吃法很简单。洗净焯热水,切碎,和香干一起,拌麻油、酱油、醋,是道懒人菜。这样搭配,马兰头口感鲜甜,和其他滋味比,甜更胜一筹,吃一口,有点告别苦寒之冬的意味,普通人较容易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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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说荠菜,它也是很多人喜欢的野菜。周作人和妻子当年在北京住,一年初冬,妻子去市场买菜,回来跟他说,见着卖荠菜的了。这句话勾起了他的乡情,想起浙东人春天最常吃荠菜:「乡间不必说,就是城里只要有后院的人家都可以随时采食。」

荠菜被剁碎拌进肉里做馅居多,它微苦带甜,跟肉和在一起,提鲜,增加风味,那丝苦味能提醒你「野」的意义。荠菜馄饨咬一口,薄薄的馄饨皮包着粉色的肉馅,粉色的肉馅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深绿色。但不同于韭菜,荠菜从无喧宾夺主之感,因为荠菜叶片薄,藏在肉里,给人一种怯懦的参与感。它很难当主角的。

但每年农历三月三当天,荠菜扬眉吐气。

民间说荠菜花驱虫明目。这一天,男男女女在灶上放荠菜花逐虫蚁,或者干脆戴在头上,图个吉利。它也明目张胆地出现在锅里—— 南方很多地方在这天用荠菜花煮鸡蛋,有清凉的功效。但荠菜花是不吃的,扎成束,丢在沸水里,敲破蛋壳,让荠菜花的气味逐渐渗进去。

我没吃过荠菜花煮鸡蛋,大概鸡蛋会有一点苦?

夏天倏至,你失去的不只是香椿自由

野菜大多微苦,滋味不甚鲜美。人是天生厌倦苦味的。如果让你选吃一周咸或一周甜,你会选什么?再用一周苦和一周甜来选呢?大致人对味觉的亲疏程度也是这样:咸、甜、苦。

当然,所有蔬菜都曾是野菜。甘甜味美的野菜被祖先们发掘,悉心培育,成了今天你我桌上的萝卜白菜。口感欠佳的蔬菜被放逐野外,自由生长(有毒也是被驱逐的重要原因)。不少野菜入了中药。近几年,家母常与跳广场舞的姐妹结伴上山薅蒲公英,它也是野菜,可以煲汤、煎蛋。你可以尝尝看,苦得明显,但中医鼓吹蒲公英可「祛热散结」,对治疗乳腺增生有益处。据说东北人管蒲公英叫「婆婆丁」,烫一下蘸酱吃。我东北的同事说,当地人最珍惜的美味野菜叫「刺嫩芽」,和香椿像极了,口感却完全不同,出口给日本,卖价很高。我好像在日本吃过「刺嫩芽」做的天妇罗,当时真以为是香椿。

北方的春野菜,说来说去就这些了。南方除了荠菜、马兰头,还有草头(金花菜)、紫苏、莼菜。北方连春天都陷在肠胃的苦寒里,才被人捏出了「香椿自由」。

夏天倏至,你失去的不只是香椿自由

上起顺时针:马头兰、香椿、荠菜、诸葛菜,这些都是中国常见的野菜,分布于南北大地。

南方还吃很多花菜,比如诸葛菜,是一种春天随处可见的紫色小花,又名二月兰。它居然也是能吃的。传说诸葛亮带军打仗途中,粮草匮乏,发现这种野菜可以充饥,所以下令种植,于是得名。

它好不好吃我不清楚,但紫色小花实在好看。在北京,诸葛菜生得矮小,南方的诸葛菜却高时能过半人。曾听说一则逸闻:南方某大学内有一大片诸葛菜花田,每逢春天,男女学生约会情到浓时,会钻进花田中。事后清晨,眼前一片被压倒的诸葛菜。

比起北京短促的春天,我更爱野菜这样的意境。这才是配得上春天的「事后清晨」。而此刻,夏天已倏然而至。

撰文:樊月姣

插图: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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