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龙舌兰被称作墨西哥的二锅头？

策划｜王振宇 作者｜刘肇麟 编辑｜邓诗彦、张琳琳

在德国公路片《敲开天堂的门》中，两位癌症晚期患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决定去看看大海。在警察和黑帮的追捕之下，他们横冲直撞，一路向海。

两位将死之人，忽然将心中的颓唐消沉一扫而光。而一切的起因，正是从天而降的一箱柠檬、一麻袋盐，以及一瓶斗牛士牌的龙舌兰酒。

“一旦你开始品尝龙舌兰酒，它就进入你的灵魂——那是墨西哥的一块，我的家。它也会成为你的一部分。”

一说起龙舌兰酒，墨西哥浓烈的风土人情便席卷而来。我们会想到Taco，想到玛格丽特鸡尾酒，想到美洲特色的聚会文化……这种被称为 “Tequila”的奇妙佳酿，将南美大陆的劳作历史融进凶猛的口感里。

在美索不达米亚人学会酿造小麦啤酒的三千五百年后，南美洲大陆上，阿兹特克人发现了龙舌兰的秘密。

这种类似芦荟、叶片锋利的植物，鳞茎中蕴含丰富的糖分。阿兹特克人用长颈的葫芦或空心的竹棍，利用虹吸原理，将植株中心的甜蜜浆液送进陶瓷酒坛。

经过自然发酵，甜蜜浆液摇身一变，化为一种拥有牛奶色泽与轻柔泡末的粘性饮料。这是美洲最早的酒精制品，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熟知的龙舌兰酒的前身——Pulque。

在人类早期的历史中，酒精饮料的发展永远和宗教的建设密不可分。

阿兹特克文明同样如此。在一种名为“人祭”的仪式中，祭司饮用Pulque以增强知觉力，献祭者依靠Pulque减轻痛苦。

在为英雄庆祝功勋的典礼上，Pulque也会作为血液的替代品来使用。

不仅如此，连龙舌兰蠕虫都被赋予额外的精神价值。阿兹特克相信，这种肥大的虫子可以让他们获得力量，由此到达“看不见的世界”，联系到死去的亲人。

随着这些神话传说的传播，Pulque也广泛地流行起来。

在之后的一千多年里，龙舌兰酒一直保持着纯发酵酒的身份。

然而，烈酒取代啤酒是不可逆转的历史趋势。在拓荒者向着广袤的未知进发时，有限的储存空间、有限的运货重量，蒸馏酒远比发酵酒能让人醉得更多、醉得更久。

当大洋彼岸的西班牙殖民者们带着蒸馏酒技术，踏上文明社会之外的南美大陆时，发酵酒Pulque自然也被蒸馏酒Mezcal取代了。

Mezcal，指的就是广义上经过蒸馏后的龙舌兰酒，其中也包括了Tequila。

借助着和欧洲殖民者一同进入的壶式蒸馏器，墨西哥人开始使用二次蒸馏手段处理Pulque，借此来去除酒精中的杂味，获得更高的酒精度数和更佳的口感。

若是将此时的原液直接装瓶，就是市场中最为常见的白龙舌兰酒或者银龙舌兰酒。如同命运的巧合般，此时的东亚大陆上，人们正在用同样的手段酿造二锅头。

《品茶要录》中写：“茶之为草，一物尔，其势必犹得地而后异。”

以草本植物为原材料的酒，大抵符合着如此的道理。龙舌兰作为一种植物，喜阳光充足，耐旱耐寒性极强，在零下十几度的干燥土壤中仍能保持茎不坏死。这也就造就了龙舌兰酒浓烈甚至烧喉的口感、类似野格的凉中带苦的层次、强烈的胡椒和青草香味，甚至仔细回味时的“仙人掌”味道。

但墨西哥人还会从富裕的北美低价购入装过波本威士忌的二手橡木桶，将龙舌兰在木桶中陈放。在酒液和波本桶交流的过程中，辛辣味略微减少，酒体变得更加顺滑。随着陈放时间的增加，酒体的颜色和风味甚至会发生改变，也就有了金龙舌兰酒和陈酿龙舌兰酒的区分。

对于我们最熟悉的“Tequila”这个称呼，其实是墨西哥一个专产蓝色龙舌兰植物的市级地区。所以只有在墨西哥本地制作，且使用至少51%蓝色龙舌兰酿造的龙舌兰酒，才能称为“Tequila”。

因为这种龙舌兰的糖分含量高，纤维含量低，酿造出来的酒质量最高，所以诞生了与干邑和香槟类似的产地保护机制。像我们现在常喝的唐胡里奥、佩顿、豪帅快活等等品牌，指的也都是这类的蓝色龙舌兰酒。

龙舌兰最吸引人的除了口味，还有就是它独特的饮用方法。

最传统的墨西哥人，会将一些盐粒洒在手背的虎口处，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住酒杯，再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柠檬片。先舔舐一下手背的盐粒，然后将手中的龙舌兰一饮而尽，再一口咬下切开的柠檬。

盐的味道会让人口舌受到麻痹，略微削弱酒中的苦涩的草本味道。柠檬的果肉纤维和汁液又如同久旱后的甘霖，给单调的龙舌兰补全了风味与口感，而柠檬皮的香气和回甘也会紧随其后，充满乐趣又回味无穷。

除了纯饮，龙舌兰作为基酒调制的鸡尾酒也十分有名。

将青柠汁与龙舌兰融合，再将湿过的杯边沾满盐粒的玛格丽特，是最为出名的龙舌兰鸡尾酒，是一位美国调酒师为了纪念她去世的墨西哥女友而创作的。

而将石榴糖浆、橙汁和龙舌兰按比例融合，在杯中制造出分层效果的、带有强烈的北美热情风格的龙舌兰日出，经过滚石乐队的迈克·杰格在墨西哥演出时的狂热饮用，也走向了大众的视野。

二十世纪初，随着全球贸易的兴起，在墨西哥，并没有完全工业化的龙舌兰酒受到了欧美极大产量的啤酒的竞争，曾经一度处于衰退状态。

它真正的风靡世界，是因为二战期间，欧美的产能受创。这款来自墨西哥的平价饮料，就如同性价比极高的墨西哥菜一样，通过出口美国，最终由美国大兵们带往了全世界。

“现在天堂里流行说海的故事，海阔天空，一望无际，夕阳融化在海中，万道光芒。”这是《敲开天堂的门中》主人公的酒后胡言，用来描述龙舌兰酒，却恰到好处。

尝一尝吧，龙舌兰的味道，是干燥土壤与严霜烈日的能量。

每一个举起龙舌兰酒的人，都值得向这种坚韧致敬，正如墨西哥人的祝酒词一般：“Arriba（向上），Abajo（向下），Al centro（向中间），Para dentro（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