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消失的胡同餐厅和他的故事

渐渐消失的胡同餐厅和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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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我一直都是在北京的胡同里办公。

最开始是在东四二条,三五个人,租了一个小院子,蓝色木门,院子里有一株玉兰,春天开白花,面积不大,有沙发,摆一条老榆木的大桌子,分别坐在两侧,可以沿着楼梯上屋顶,屋顶很大,还想过在屋顶喝酒派对。

后来人多了,放不下那么多张桌子,搬到北边一点的板桥南巷,挨着北新桥,附近有北新桥卤煮以及裕德孚涮肉,簋街近在咫尺,对面是香饵胡同,院子里有咖啡馆,酒吧,胡同口有铁锅肥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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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办公室窗外的屋顶

反正一直都在东四北大街游荡,从南边搬到北边。胡同可以一条一条的数,东四头条、二条、三条、四条、五条、六条……跟打麻将似的,一直数到十四条,马路对面则是轿子胡同、钱粮胡同、育群胡同、魏家胡同、汪芝麻胡同、协作胡同、府学胡同、白米仓胡同、香饵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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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条胡同都有故事,都有典故,都有名人故居。

我经常在胡同里走动,有寻常杂院,也有深宅大院,许多院子常年大门闭合,即便是街坊也不知道院子里住的是什么神仙。

作为一个外来在京务工人员,我比老北京还愿意跟别人介绍这些胡同里发生过的故事。

东四头条有侯宝林故居,他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后六年时光;我曾经工作过的东四二条是个拐弯胡同,没有直来直去,以前曾经是福康安的大贝勒府,据说二条三号院子里有一个戏楼,梅兰芳还曾经在此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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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声大师侯宝林在东四头条的胡同里走过了人生的最后六年

到了东四三条,在以前这里是王公贵族聚集地,努尔哈赤第三个儿子镇国公阿拜、蒙古王车林巴布都曾在此居住;东四三条67号,晚清最美的格格完颜立童记,曾经在此居住,汉名王敏彤,末代皇后婉容的表妹,一生未嫁。文革期间,被扫地出门,搬到胡同里不足10平米的小房间里住了几十年,谁也不知道胡同里的老太太也曾是个格格。

与完颜立童记住隔壁的曾经是“一代冬皇”孟小冬,那也是一代传奇故事。东四四条后来开了不少家餐馆,85号,解放前曾是吴佩孚财政总管的私人宅邸,后来住过三家村之一的廖沫沙的家人;东四五条,住过民国政府总理唐绍仪,而民国大总统徐世昌就住在旁边一点的东四六条。

东四六条9号,也是江湖传奇,川岛芳子的旧居。接下来的东四八条住过叶圣陶,而民国时的超级写手张恨水,就住在接下来的东四十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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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圣陶故居-东四八条71号

一条一条的故事,走在其中,经常想起《红楼梦》里的一段话:“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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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胡同在建国之后,许多院子成了工厂,或者单位,工厂里的工人涌进来,单位里总要有家家老小,地方不够住,于是大杂院取代了当年的深宅大院,用砖头搭起个小屋,就能住人,有的拆了院子,盖了住宅楼。也有一些保存良好的院子,分配给了大干部,机关,于是得以保存,但大多大门紧闭,今人不得窥其真容。

在2017年拆墙打洞之前,胡同里有过一段歌舞升平的岁月。

人们喜欢老胡同里的风情,一时涌现出不少餐厅,酒吧,咖啡馆。虽然难找,难停车,总会有人愿意循着过去。不单单是在东四,那些小院子里的餐厅散落于北京的各种胡同,最集中的有东四、五道营胡同、方家胡同、北新桥三条、南锣鼓巷,北锣鼓巷,中戏附近的棉花胡同,兵马司胡同……

东四二条,我从前办公室的隔壁就是湖南菜小馆百米粒。老板叫淡淡,湖南妹子,浑身活力,菜做得不错,算是我在二条胡同里的食堂。在今年年初,终于撑不下去了,关门歇业,关于百米粒的故事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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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米粒已经在停业前,我是这里的常客

二条里还短暂有过一两家酒吧,都是小巧玲珑,装修的文艺小资,可以喝一口小酒。之前四条胡同里,餐厅最多,我常去的是一家精酿啤酒的酒吧,如今早已经消失不见。开的年头比较长的是酷虾逸族,老板是一个湖南姑娘,叫丫头,早些年风风火火,在胡同里开了好几家店。到现在也不知所终。

也有不少老外在胡同里开酒吧,东四八条之前有一家Slow Boat Brewery (悠航),这里是不少人接触精酿啤酒的起点,然而也在拆墙破洞的过程之中,消失。后来他们出现在了三里屯。

在我现在办公的对面,是香饵胡同。香饵胡同也有过一些繁华的时光,东北人祥子从澳大利亚回国,开过不少有趣的小店,当时他在这里开过一家非常有趣的小馆子叫:白老虎屯。白老虎屯赶上了尾声,2015年开业,祥子是个自来熟,爱张罗,有东北人的幽默。这里很快成为北新桥的会客厅。

旁边是胖妹面庄,如果你号称北京本地美食一本通,不知道胖妹,说明还是不够通。再旁边有一家小咖啡馆叫大小咖啡,在北京喝手冲咖啡的也无人不知。一间设计精巧,空间局促的咖啡馆,也见证着一个胡同的兴衰。

这些都不在了,胖妹着了一把火,大小咖啡搬到了别的地方,白老虎屯搬到朝阳公园棕榈泉楼下,改名叫饿鱼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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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还在东四胡同深处开设的餐厅不多了,我偶尔会去的是十一条里的曲廊院,设计的精巧,得过不少空间设计大奖,这是老板早年间自己买下来的房子;钱粮胡同的然寿司,在北京也是火热非常的日本料理店;吃越南河粉的susu,一个小小的院子,还在撑着。

城市在整容,胡同在改造。临街的房子都改成统一的仿古风格,胡同里原本热闹扰民没有资质的餐厅酒吧咖啡馆纷纷消失。

我作为一个食客,感到有一点无趣。仅此而已,我没有办法站在更高屋建瓴的视角去全盘审视胡同保护,城区改造,人口管理等大事情。胡同里曾经一代一代历经富贵,繁华,慌乱,破败,自由,以及整治。这些城市核心区的胡同应该会长久的保存下去,至少比我们都会长远的存在。

风流也总是一代一代,一波一波。那些自由自在的风,依然在胡同里吹。胡同里的江湖,也在更迭中建立新的秩序。商业集体退出胡同,使得胡同回到安静与沉寂。原本多元而丰富的胡同生态,原本五花八门百花齐放的胡同腔调,让位于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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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正在板桥南巷胡同里写作。这个院子里还有几家咖啡馆,以及两家酒吧。而胡同对面,有人盖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房子,现在改成了一家人均消费1500元以上的日本料理。我没有去过,也不打算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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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其间,从微小中感知时代的波涛,我们不过是浮萍草芥,撒豆成兵,落地生根。话说回来,我跟这些老北京的老胡同可曾有过些许关联?

正所谓: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文:小宽

图:部分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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